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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名师、教育家培养的质疑

教育理论素养 2022-06-24 08:44:37

有三个概念总在头脑里盘旋:好教师、名师、教育家。不言而喻,三个概念的层级性是分明的,找到了三个概念在教师发展坐标体系中应有的位置也不难。我知道这三个概念其实是在教师面前竖起了标杆,鼓励教师有更高的目标,引导教师不断追求、不断进步。对此,我不但不纠结,反而十分赞同。我脑海里盘旋的不是这些,而是这三个概念在当下的实际位置和状态。

事实越来越清楚地告诉我们,目前这三者的关系并没有被真正搞清楚,位置也不准确,因此,发展的战略重心与策略是有失偏颇的,一个科学的合理的教师发展格局至今并未真正形成。一个必须承认的事实是,我们恰恰对这些现象的关注、重视很不够,如不加以调整,这些现象很有可能演变为不良倾向,将会严重影响教师发展,影响教师队伍建设。这绝不是言过其实,更非危言耸听。我对这些现象作了一个初步概括。

其一,过热。所谓过热,是指名师成长、教育家培养过热。我们当然需要名师,需要教育家。习近平总书记说得非常明确,“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,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”,唯此,才能形成“天地英雄气,千秋尚凛然”的壮丽气象。当今,名师不是多了,而是远远不够;教育家不是多了,而是太少了,加大名师、教育家培养的力度理所当然,无可非议。但是,我们常常缺少一种“复杂性思维范式”的思考:名师、教育家是从哪里成长起来的?答案毋庸置疑:没有一大批好教师,名师、教育家的培养必定是无源之水、无本之木,成为空中楼阁。可惜这一基本问题被我们忽略了,甚至被误解了,我们把关系搞颠倒了,总想以名师、教育家来引领、带动教师发展,而有意或无意把对好教师的培养搁置了。如今名师、教育家成了炙手可热的词。过热的另一端肯定是热度不足,亦可能过冷。一些名师工作室、教育家培养工程风生水起,冠之以名师、教育家名义的展示会、研讨会、高峰论坛处处可见,而相比之下,好教师的培养从区域层面来看,声息很小、很弱,大都还止于规划,“躺”在文本中,这种过热、过冷的现象必须警惕。

2014年教师节习近平总书记的讲话值得我们关注。他对教师的希望用四句话来表述,每一句的开头都是“做好教师”:做好教师,要有理想信念;做好教师,要有道德情操;做好教师,要有扎实学识;做好教师,要有仁爱之心。2015年教师节习近平总书记给“国培计划”(2014)北京师范大学贵州研修班参训教师的回信中,勉励教师“努力做教育改革的奋进者、教育扶贫的先行者、学生成长的引导者”。中央总是把目光紧紧地投向“大教师*”聚焦在做“好教师”上。这绝不是对名师成长、教育家培养的否定,而是引导我们要更关注和深入思考另外一个问题:做好教师更重要,名师、教育家还是要从做个好教师开始。试想:当所有教师都成了好教师时,还怕没有名师的成长,没有教育家的诞生?相反,当大家把兴奋点都置于名师、教育家时,广大教师很有可能处在边缘地带,此时,还有什么名师、教育家可言?两种价值取向都是正确的,但战略重点不同。当前教师队伍建设的重点是否应当调适呢?是否应把兴奋点转移到“做个好教师”上呢?是否应让“做个好教师”热起来呢?我们深以为,这是完全应该的,而且事不宜迟。

其二,过急。所谓过急,是指对名师、教育家成长要求过急,而名师、教育家的培养对象本身也显得过急。以下的话语我们并不少见:一年入轨、三年合格、五年成骨干;三年或五年要有自己的教学主张,形成教学风格,要出属于自己的专著,而且形成自己的操作体系。这样的要求往往有“协议”之类的承诺,给培养对象的压力可想而知。因此,不少培养对象慢慢形成一种意识:快快成长,快快出成果,快快成名成家。在这种要求和意识的背后是“一举成名”的念头与心态。其实,这是违背教师发展规律的,往往表现为一种功利化、浮躁化、世俗化的色彩。从心理学的角度看,这是一种“目的颤抖”——目的性过强,反而导致害怕乃至失败;而且,这种念头和心态很有可能造成培养教师的自恋——不认识自己,迷失自我,丢失自我。“过急”问题不防止、不解决,其结果可能适得其反。

让名师、教育家尽快回到发展的规律上来,让成长、发展有节奏感,体现慢效性,作好长期努力的准备,警惕名师成长、教育家培养中的“暴富”。首先,我们应当让名师成长、教育家培养具有中华美学精神。中华美学精神中十分可贵的元素是虚静和坐忘。虚静是一种心境的自由,是一种品格,是一种创作的态度和生活的态度;坐忘是一种精神,也是一种境界和心态,精心、投入、忘我。虚静与坐忘结合在一起,才能进入真正的创作境界,进入创造、创新的状态。虚静与坐忘的实质是克服、抛却追求名利的私念,超越物欲与现实。这是名师、教育家必备的品格和追求的心境。其次,中华美学精神要求避免并克服“轻心”与“贱心”,要有一种“追体验”的功夫,开发想象,放弃成心;要避免“贱心”,这是一种激发和唤起生命的自主性,追求崇高,提升品位。阅读如此,教师发展亦应如此。止于效率和表面,追求所谓的成果和目的,以为可以走捷径,那是“轻心”;放弃自我,追逐物欲,放弃崇高感,被利益绑架,那是“贱心”。“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”“衣带渐宽终不悔”“众里寻他千百度”才是成功的密码和境界。再次,中华美学精神倡导文化积淀,在丰厚的文化土壤里自然生成,追求的不是快速,而是慢速,甚至是“龟速”。慢,才会严谨,才会小心,才会潜心探究、深度体验;慢,恰恰是成长的节律,大概朱光潜的“慢慢走,欣赏啊”,正是一种自然生长状态的描述;也许昆曲《班昭》里的唱词“最难耐的是寂寞,最难抛的是荣华。从来学问欺富贵,真文章在孤灯下”,正是对快速生长的反映。如果用《大学》中的话来质疑引领名师、教育家成长,可能是直抵问题核心的:“知止而后有定,定而后能静,静而后能安,安而后能虑,虑而后能得。”

其三,过于“工程化”。过于“工程化”,是指把培养的期待过多地系在“工程”上,以至依赖“工程”。当下名师、教育家工程相当流行,这里寄托着行政部门、教科研部门的急切期盼,企图通过工程让名师、教育家培养能落地,能真正落实。这也反映了中国特色的培养理念——打造。我以为,对工程打造不能过于批评,更不能否定,因为工程打造更多的是一种制度安排、条件提供、平台搭建、任务驱动等,以有目的有计划地推动名师、教育家成长,这是需要的。对行政部门和教科研部门的这一举措我们应该理解,应该感谢。但现在的问题是,工程、打造只是一种外部动力,非内部动力,而内部动力才是发展的根本动力;同时,工程、打造只是一种载体和方式,还应寻找、创造其他的途径,搭建新的平台。由于这些问题还没有真正解决,“工程”很可能演变为“工程化”,而“工程化”很有可能演化为工具化,工业制造化。若此,极有可能淡化了价值理性,强化了工具理性;淡化了文化底蕴,强化了操作手段;淡化了自由境界,强化了刻意、功利色彩,其结果目标非但不能真正达成,还违背了人才成长规律。

纵览历史,放眼世界,好像还未发现有此类的培养工程,但名师、大师、教育家仍不断涌现。究其原因,我们仍是固守着工业时代的思维。对此,我们暂且不再讨论,需要讨论的是,如何让培养对象既在工程内,又在工程外。所谓在工程内,就是让他们借助工程这一平台,促使自己有更丰厚的文化修养、高尚的审美意趣以及自由创造的心灵,转变在工程里的角色定位,从受训者到创造者,从燃烧物而成为点燃者,让自己心底里燃起梦想之光,而不要过多地受培养目标、要求以及发展途径的限制,采取自己喜欢、适合的方式,自然、自由地成长。

其中还有一个亟待注意的问题是,让培养对象不要离开学校,尤其不能离开课堂,永远在教育现场。我不禁想起北师大的童庆炳教授。童先生是我国著名的文艺理论家,莫言等著名作家曾是他的学生。他说:“我在40年的教学生涯中,始而怕上课,继而喜上课,终而觉得上课是人生的节目,天天上课,天天过节,哪里还有一种职业比这更幸福的呢?我一直有个愿望,我不是死在病榻上,而是有一天我讲着课,正谈笑风生,就在这时我倒在讲台旁,或学生的怀抱里。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福分。”这位全国名师,受到大家衷心的敬仰、爱戴,他不是诞生在工程里,而是诞生在具有节日仪式感的课堂里,发展在文化的认知、体验、创造之中。培养名师、教育家的,也许不是一种工程,而是一个巨大的空间、一种浓郁的文化氛围、一种宽松自由的体制机制,让他们自己点燃自己。而课堂、教学实践、教学现场永远是可以点燃希望的田野。事实证明,对教师而言,离开课堂还有什么名师、教育家可言呢?

别林斯基曾说:“儿童文学作家应当是生就的,而不是造就的。”生就,自然生长、生成也;造就,则是刻意打造也。名师、教育家该当“生就”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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